作者简介:于正君,台湾高雄师范大学谘商心理与复健谘商研究所博士生、谘商心理师;徐西森,台湾高雄师范大学谘商心理与复健谘商研究所教授
本文旨在以Bowen跨世代取向家族治疗理论,理解台湾家庭家人自我分化的历程。
此理论提出主要的八大家庭功能与力量,以自我分化为理论核心,表达出家庭中的个体,需维持自身思考与情绪的客观与变通性,方能保有健康的身心调适。
亦有许多研究发现,父母与子女自我分化程度会相互影响,并对多方面身心适应造成困难。
然而,东西方文化中存在着不同的色彩,若以西方观点评析华人世界,则华人文化下的家庭与个人的身心调适,与内涵皆易出误解与错误诠释。
相较于西方世界强调自我独立、界限分明等,华人世界更加看重家庭和谐与认同、家族间和乐与亲密、关系中的紧密连结,且孝道观念的根深蒂固,在家人与亲子间的互动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因此,本文欲藉由Bowen跨世代取向家族治疗之概念,透过与一位自我分化较高的家庭成员进行会谈与讨论,逐步进行家庭实验计划,以评估与了解,家庭成员间的互动型态和自我分化的历程。
最后再经由此历程的经验与发现,对华人文化下的家庭经营提出相关建议。
一、 前言
1960年,在家族治疗的发展脉络中,Murry Bowen提出跨世代取向家族治疗,透过不断淬炼,提出八个重要的家庭功能与力量(Kerr & Bowen, 1988)。
而这些重要概念彼此间环环相扣,又互相影响,其中以自我分化概念为理论核心,认为家庭成员如能对自身的思考、与情绪保持客观与变通,能较不受家庭纷争与情绪压力的影响。
也就是说,当个体分化程度较高时,在面对压力情境下,能理性地将事件与情绪分开,有较弹性的态度,具备较佳的情绪调适与因应策略;
反之,当个体的自我分化程度较差,亦即个人的思想与感觉和他人融合(fusion)的程度越多时,情绪和行为反应易受他人情绪的影响,容易陷入家庭的情绪纠纷(Bowen, 1987)。
Bowen认为良好的自我分化须具备两项条件。
第一,个体能够区分自身的理性与情感的能力;其二,个体能维持自我独立,又兼具与他人情感连结的能力。
在许多研究中,皆可发现个体自我分化的状态对其身心、压力与适应状况的影响(欧阳仪,2008;苏慧娟,2009;Skowron, Wester, & Azen, 2004)。
亦显示当父母的自我分化程度较高时,能协助子女发展较高的自我分化能力,有效调节情绪,对亲密关系互动有较好的掌控(贾红莺,1990;Skowron, Kryslal, Slanley, Michael, & Shapio, 2009)。
而当父母的自我分化程度较低时,为了减轻两人关系中的焦虑,则会引入家中的第三位成员,协助减缓此焦虑,形成三角关系(Bowen, 1987),破坏子女学习自我分化的能力(Hall, 1991),易增加其身心失调的风险(Gibson & Donigian, 1993)。
亦有研究发现,当个体具有较佳的自我分化时,与其亲密关系、幸福感、身心适应等层面具有高度相关(王銮襄、贾红莺,2013)。
因此,父母的自我分化程度影响子女的自我分化状况,对子女的身心健康、情绪调适、人际关系及亲密关系皆造成冲击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;Goldenberg & Goldenberg, 1996)。
然而,在华人家庭中的自我分化与亲子关系,与西方世界的观点存在差异(Chung & Gale, 2009)。
在华人社会中,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」之格言耳熟能详,强调子女不可评判父母的是非对错,隐藏着「长幼有序」的价值观,无形中强化父母亲的权威性(黄诗淇、黄囇莉,2009)。
对于家人间的互动,则强调家庭的和谐与认同、重视家族间和乐与亲密关系(黄士哲、叶光辉,2013)。
与西方社会在关系中,建立明确自我界限相较下,华人文化中更强调关系中的紧密连结,且在此文化中所强调的孝道观念根深蒂固(叶光辉,2009),也在华人家庭中扮演着不容忽视的重要角色。
本文将透过介绍Bowen的八大核心概念,旨在以Bowen的跨世代取向家族治疗运用于一个台湾家庭亲子间的自我分化历程。
透过其主要概念进行分析与评估,了解家庭成员间的互动与状态,最后透过家庭实验与返家治疗(Brown, 2007;Bowen, 1987),提升家庭成员与自我的分化。
二、 Bowen跨世代取向家族治疗概念介绍
以下将针对Bowen的跨世代取向家族治疗之主要概念进行简要介绍与说明:
(一) 自我分化(differentiaiton)
Bowen假设家庭具有两个重要功能,即为协助成员个体化及产生归属感的能力。
健康且自我分化程度较高的个体,能够同时兼具此两项重要功能。因此,在面对家庭纠纷时,个体能够理性的区分想法与感受,又可以与家人进行亲密的连结。
当自我分化程度较差时,则容易陷入家庭纠纷之中,失去自我对情绪的掌控,易受他人影响。
此自我分化状态,依据融合与分化量尺分类为四:
较低程度者(0~25)为情感融合;
位在25~50者,则为生活被情绪和他人反应所引导;
50~75范围者,有发展适当的自我与分化;
处在75~100范围者,习惯性将思想与情感分开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;Bowen, 1987)。
(二) 三角关系(triangle)
三角关系是家庭情感的基础单位,也是最小的稳定关系系统。
当焦虑低、自我发化程度交高时,此三角关系较为舒适且自在,能有效的双向沟通。然而,当两人关系太过紧张且焦虑时,三角关系易形成破坏性,且常会拉进最脆弱的第三者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;Bowen, 1987)。
(三) 核心家庭情绪系统(nuclear family emotional system)
人们倾向选择与他们相同分化程度的人,形成亲密关系并共组家庭。然而,当两人分化程度较低时,容易变成高度融合,形成不稳定的核心家庭情绪系统。
当双方长期处在高压且高度焦虑的环境下,容易产生身心失功能、关系冲突、易将脆弱的孩子拉进而形成三角关系,或将问题投射给孩子,影响孩子的身心发展(王慧玲、连雅慧译,2002;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)。
(四) 家庭投射历程(family projection process)
指父母将自身的分化程度、家庭所经历的压力,或焦虑状态传递给下一代,且容易选择最幼稚且脆弱的孩子成为投射对象,并形成三角关系。
将自身无法处理与面对的焦虑投射在孩子身上,孩子为父母将焦虑反应出来,使父母可成功认为是孩子出了问题,而非自己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;Bowen, 1987)。
(五) 情绪截断(emotional cutoff)
在成长过程中,当分化程度较低的孩子,尝试采取策略与家庭的纠葛区隔开时,最常使用的就是情绪截断,形成距离或心理上的距离,避免自己再次陷入家庭压力与焦虑中。
此种方式仅能在情绪上获得些许解脱,此种逃避与否认方式,却让个体失去了解开未竟事务与提升分化程度的机会。故,情绪截断仅是暂时处方,并非长久之计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;Bowen, 1987)。
(六) 多世代传递历程(multi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process)
严重的失功能源自传递了好几世代之长期焦虑的结果。当父母将自身的低分化程度,透过投射的方式传递给下一代,其子女的分化程度将变得更差。
借由选择与自身类似分化程度的个体共组家庭,最后,再将自身的低分化状态投射给下一代。如此反覆的历程,即为多世代传递历程(王慧玲、连雅慧译,2002;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)。
(七) 手足位置(sibling position)
个体如何看待自身在手足中的排序位置,远比实际真正的顺序来的重要。强调夫妻的相处与互动方式,与其各自的原生家庭中的手足排行有关。
因此,在了解家庭关系时,需看重其原生家庭的手足关系与顺序,及此内化模式如何影响与伴侣及孩子的互动方式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;Bowen, 1987)。
(八) 社会退化(societal regression)
Bowen将其概念延伸至社会的情绪功能,认为社会的运作犹如家庭,当压力与焦虑过大时,容易使彼此对立的权力,变得更加非理性且竞争,使大环境处在一个低分化的情绪状态,增加冲突、斗争与犯罪的机率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;Bowen, 1987)。
Bowen认为在治疗中,与一位积极且于原生家庭中属较高自我分化的家庭成员工作即可(吴婷盈、邓志平、王樱芬合译,2012)。透过此个体的高度自我分化,可改变核心家庭情绪系统,进而改变与提升家人间的分化程度。
Peleg(2005)的研究发现,亲子代间的融合与亲密会影响孩子个体化的状态与发展,Skowron、Stanley与Shapiro(2008)研究显示,青少年的自我分化状态,对其人际关系将造成影响。
Sandage与Jankowski(2010)的研究发现,自我分化程度能够调节宽恕意念和心理幸福感的关系。
由以上概念可知,Bowen的跨世代取向家族治疗,看重个体在家庭中的分化程度。
认为父母的低自我化程度,形成核心家庭情绪系统,透过家庭投射历程,将低分化程度投射在脆弱的孩子身上形成三角关系,影响孩子的情绪调适与身心健康,并出现情绪截断与逃离家庭,严重者恐出现身心的失功能状态。
因此,在了解家庭关系时,不仅需了解各自的分化程度外,亦须了解其原生家庭的手足位置,方能更完整的涵盖彼此的互动关系。
三、 华人文化中的家庭样貌
此段落将简述华人文化的根基-孝道,及其对亲子互动的关系与影响。
(一) 孝道
叶光辉(2009)表述随着时代的日新月异,从先秦时代流传至今的孝道观念,已经过几世纪的革新,认为在孝道观念中,着重情感层面的互动。
如:情感联系与相互支持,亦指出当孝道的传达偏向权威与强制规范时,对个体的身心发展会造成负向效果,并提出「双元性孝道模式」,表达在华人世界中的孝道可分为「相互性」与「权威性」(Yeh, 2003)。
1. 相互性孝道:由「尊亲恳亲」与「奉养祭念」等两观念组成。前者强调子女在情感上对父母的关爱;后者则重视在物质上对父母的照顾及过世后的追悼。
2. 权威性孝道:由「抑己顺亲」和「护亲荣亲」所组成。前者意涵子女压抑自己所愿并顺从父母意愿;后者则具有对角色的要求,需要光宗耀祖。
相互性孝道对个体的开放性、友善、同理心、降低亲子冲突等层面具有正向效果;而权威性孝道则与神经质、男性优越、焦虑、忧郁及攻击行为等负向层面有关(叶光辉,2009)。
黄士哲与叶光辉(2013)对父母教养方式,对青少年双元孝道信念的影响效果研究中发现,民主权威教养对青少年相互性孝道信念具有正向效果,而父亲的威权专制教养则对青少年的情境顺从倾向有影响。
由以上的研究可发现,孝道具有不同形式的内涵,且会对不同的状态造成影响,最终形成不同样貌的孝道信念。
(二) 亲子互动
亲子关系的意涵从以往的单向教养概念,逐渐转为孩子与父母在互动中的双向来往,强调亲子双方在此关系中的主动性(Bell, 1968;De Mol & Buysse, 2008)。
而在华人文化下的家庭互动与亲子界限中,强调以孝道为核心价值的相处方式,亲子间的共同参与和同国感(修慧兰,2011)。
在如此的脉络下,社会文化亦有间接鼓励亲子形成三角关系的可能性(欧阳仪、吴丽娟,2012),形成共生共黏与共依附的关系(吴丽娟,1998)。
欧阳仪和吴丽娟(2012)研究父母自我分化对青少年子女的身心健康之影响,发现父母亲的自我分化,会正向影响青少年子女的自我分化,进而对其身心健康形成正向影响。
而黄宗坚和周玉慧(2009)针对大学生亲子三角关系类型与亲密关系进行研究,发现「纠结共依型」的子女难以与父母心理分离,并易产生罪恶感,对维持关系存在较弱动机;
「子担亲职型」的男女大学生,在亲密关系中有较少的冲突与矛盾,较多自主性,此结果似乎也反映了「关系中的自我」在华人文化中的特色。
在华人社会存在着相互依赖、维持关系和谐、觉察他人需要等的特性(黄宗坚、周玉慧,2009),容易将亲职化视为孝顺的表现(修慧兰,2011)。
综而论之,可发现在华人文化中的亲子互动关系存在其独特性,在孝道的概念中,强调对关系的紧密及付出,而往往在不同脉络的孝顺概念下,对亲子关系将形成正负向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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